说起铅字打字机,如今的年轻人恐怕没有几个见到过。但在上世纪90年代以前,不论是党政机关、新闻机构、企事业单位和学校等,都离不开铅字打印机。如果打印量大的单位,甚至还配有多名专职打字员。
回忆陪伴我在湖北省原长阳县文化教育局(简称“文教局”)走过5个寒暑的那台铅字打字机,至今仍不能忘怀……那“吧嗒”“吧嗒”的节奏时常在我耳边响起。(年7月13日,国务院以“国函字号”文件批准撤销长阳县,建立长阳土家族自治县,简称“长阳县”。编者注)。
铅字打字机
至于打字机的发明,我还没查到准确资料。有的说是意大利人佩莱里尼·图里在年发明了第一台机械打字机。也有人说是美国的威廉·伯特在年制造了“排字机”,并在不久之后取得了专利。后来又有人说,年诞生第一台打字机,以其维多利亚式的宫庭风格,华丽诞生。
由此开始的多年里,无数动人的诗篇、浪漫的情书、不朽的巨著……陆续由此流淌于世。
年,来自山东的留美学生祁暄发明了一台大字盘中文打字机。这台中文打字机需要把几千个常用字模都放在字盘里,然后一个一个检索打上去。打字员从中找到要打的铅字,按动打字手柄,将铅字打到蜡纸上。那时熟记字盘表的打字员,每分钟能打20个字左右。
铅字打字机
美国作曲家、指挥家安德森就是从打字机富有节奏的声音中获得灵感,创作了一首世界闻明的管弦乐小品《打字机》,它将真正的打字机作为节奏乐器,衬托着交响乐曲快速灵巧的旋律。
透过这首乐曲,我们可以想象一下,那种已经消失的古老情趣多么令人敬佩。用真正的打字机作为节奏乐器,乐队声部与打字机急速的击键声,连续3小节后出现的铃声,以及推动机头的咔嚓声等交织在一起,令人耳目一新。这首乐曲描绘了大都市办公大楼中喧嚣的打字机声,和繁忙紧张的办公场面。
上世纪60年代初,湖北长阳一中设在县人委会旁。在这里参加中考结束以后,一位同乡学长领我到他的同学那里去玩。这位同学就在县人委会机关打字。(县人委会即县人民委员会简称,是指年所颁布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》规定的我国县级国家行政机关,即县人民政府,是县人民代表大会的执行机关。年2月以后,县人民委员会被县革命委员会替代。编者注)。
铅字打字机
那一刻留下的深刻印象是:打字机的机头敲击滚筒产生的叭叭声,每行字数已满时发出的“警告”铃声,手动换行发出的“嘎嘎”声和字盘左右滑动时的唧唧声,汇集一起,也犹如一曲动听的交响乐,就像光盘一样深深地刻录在我的脑海中。
人委会是全县的首脑机关,各办委都有各自的打字室,打字员操作一台半自动化机器,很有点神奇感。办公大楼里,此起彼伏的打字机声音,这种机关工作好生羡慕啊!
说也巧,辍学代课两年后,县文教局一纸调令,我被安排到该局行政股当打字员、收发员,兼图书管理员。我知道,服从分配听指挥是每个干部最基本的素质,只能乖乖地去打字室上班。
县文教局座落在县城繁华的新码头附近,据说那里曾是过去的一座寺庙。与城关小学在一起,形成宽敞的四合院。行政股和打字室设在一楼,股长是后来的工会主席马祥林(全国先进基层教育工会主席),我进文教局时,首先到他那里报到。马股长对我讲了很多工作要求,然后带我去打字室引见了打字的师傅。
打字员使用铅字打字机工作
我跟着马股长进了打字室,只见师傅坐在一架小机器旁边,机器上有一个圆圆的滚筒,上面卷着一张深蓝色的纸(后来我知道了那就是打字蜡纸),纸上还显现出一行行横排着的汉字。上方是一个放文稿的铁架子,机器下方是一个长方形的字盘。只见师傅右手握住打字锤的手柄,左手移动字盘,抬头看看文件,低头看着字盘,“卡嚓、卡嚓”正在打字。
打字室里,弥漫着香烟味,橙色的阳光斜洒在房间里。我的师傅姓秦,穿着非常讲究,还围着一条灰色长围巾,风度翩翩,仪表堂堂,很是潇洒。白嫩的手指头不时按着手柄敲着打字机的键盘,每过几秒钟就听到咔擦一声,像拨动机枪的弹夹一样,拨动打字机的铅字,一个字又一个字,一行字又一行字,有力而有形地出现在滚筒的蜡纸上。
师傅用的这台老式打字机,全身用铁制成,长宽高约为70×45×30厘米,重量约50斤左右。常用字盘上的钢字有个,另外还有两盒备用字,全部钢字约左右。师傅左手操作常用字盘手柄左右移动,右手掌握“机头”前后左右全方位移动安装在机头上的“字锤”,对准字盘上需要打印的钢字,往下一按,字锤衔住字盘上的钢字,“咔嚓”一声,瞬间打到了装在滚筒处的蜡纸上,又瞬间放回字盘原处,这个“咔嚓”的过程仅一秒钟左右。
打字员使用铅字打字机工作
这台打字机看上去虽已老旧,但打出来的文件排版整齐、字迹工整清晰,文件资料成立速度之快,是手工刻写无法比拟的。这让我大开眼界,并被深深地吸引住了。我对打字机有深刻印象,而且对打字工作非常感兴趣。此时此刻,那《打字机》交响乐曲又在我脑海中回荡。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打字技术学到手。
接管这台打字机以后,可真是“不打不相识”,看以前老师傅打字干脆利落,操作快速,满以为学会打字是轻而易举的事。而当我面对字盘里密密麻麻的“反手字”,脑子里一团雾水,犹如“瞎子跨进苗田里——摸不准方向。”中文打字机使用的是铅合金铸成的活字,每个字就像印章上的字一样,是倒置并反写的。要在有个钢字的字盘上立马找到需要打印的每一个字,谈何容易。
于是,我首先着手熟悉字盘,照搬照抄地将字盘上的全部钢字打成“字盘表”带在身边,这样,在离开打字机的时候,也能从“字盘表”上熟悉字盘。打字机上的字盘分3个区域,按汉字的偏旁部首依次排列。中间区域的铅字,是根据本行业和当前社会及国家常用词汇,组成词汇或句子,集中排列。不常用的放在字盘左右两边区域。这样有助于记忆,便于提高打字速度。
与铅字打字机匹配的手摇油印机
字盘上的文字熟背以后,按照师傅指点的办法,先将蜡纸安放在滚筒上,然后左手握住字盘手柄,就象电影里看到的发报员手握发报键一样,从铅字盘里找到要打的铅字,按动打字手柄,将铅字打到蜡纸上。机械般的一遍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,啪哒、啪哒……一个字一个字地找,一个字一个字地打,一张一张的蜡纸更换,一个不能少,一个不能错,不但要求眼神好,找字快,看字准,还要记忆力好,动作麻利,操作机器熟练,用力轻重适度,耐心更是必不可少的。
那时大单位都有打字机,这更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工作,一般也要有专职的打字员,这无疑是个让人羡慕的岗位。文件起草人把草稿交给打字室以后,就得按文件格式在蜡纸上打好。印刷过程也是使用油印机,那时这就是单位行文比较“先进”的手段了。每次印完了一批文件,两手都是油墨,洗多少次都不干净,但是看到印刷出来的“成果”都是满心的欣慰,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有美美的成就感。
与铅字打字机匹配的手摇油印机
上世纪60年代的中文打字机都是全机械的,恐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认识这种打字机了。但这种中文打字机,可是当时各级党政机关和工商企业下发与上报文件,以及各大学、中小学校试卷和文件的重要工具之一。那时打字员是从事文字输入文件的文职人员,现在他们被称为“电脑资料输入员”。打字员是一种办公室前线职位,打字员的职位多数称为“初级秘书”或文员。
风行了近三四十年的手工打字机已经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。想想在当时,用它打出了数以万计的字、用了数不胜数的纸张。看着它们,机器上的每个部件是这么的熟知,每个部件仿佛都还在动着、动着,“啪啪、啪”的打字响声仍在耳边回绕。
打字机的出现和应用,也令打字员成为曾经很吃香的一种职业。著名文化学者马未都回忆:“中文打字机远离我们不过一代人的时间。至少在我开始工作的年月里,几乎每一个像样的单位都有一个部门叫打字室。打字员一般都是心灵手巧长相可人的女性。打字成为一门职业,单位的打字员都是领导信任的人。”
与铅字打字机匹配的老式油印机
机械打字机伴随我走过了人生起步的那些年。它把县文教局里写手们精心创作的每篇文章制作成正规文件,推动了全县文化教育工作不断向前发展。
与此同时,我也从中吸收了丰富的文化素养。打字机这熟悉的声音,吟咏着文人们的文字,记录着我的汗水,讴歌着我伏案打字的日日夜夜。在我记忆的长河里,打字机那“吧嗒、吧嗒”声,是我心中最神圣的音乐,我会小心地将她深深藏在心底。
本文作者,文化学者、资深金融人胡德声(右)和夫人
胡德声,男,网名任逍遥,生于年1月,土家族,湖北长阳人,中共党员,文化学者,资深金融人,国有商业银行退休干部。酷爱学习、写作和民俗文化与史志研究。先后在原长阳县文化教育局、县委办公室、县工商银行供职。历任县文化教育局打字员、秘书,县委办公室秘书、机要科科长,县工商银行党委副书记、副行长、工会主席等职。
卸任工商银行领导职务后,被县人民银行特聘为金融理论与实务调研员。其间撰写各类文稿多篇,有多篇被各级报刊采用、0多篇被人民银行内部金融网站釆用。另有多篇调查报告、理论文章、情况反映被中国人民银行总行《国库情况反映》《组织人事工作参考》《中国金融工运》,财政部《经济研究参考》以及湖北省、宜昌市、长阳县等各级党政机关和金融监管部门内部参阅件采用,为领导进行金融决策提供了参考依据。
编纂出版《长阳金融志》,完成7部《长阳年鉴》“金融篇”撰稿。通过深入调研撰写了《长阳金融系统社会主义时期党史》《人民银行长阳支行组织史》《长阳金融改革开放三十年》等史志资料,被长阳县委、县人民政府授予“全县地方志先进工作者”荣誉称号。
(本文作者/供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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