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中国古代文学,大家总会想起“唐诗宋词”,繁荣强盛的大唐,孕育了无数位璀璨的文坛巨星。
女性在古代虽然被用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来要求,但是古往今来被笼罩在男权之下的女子,也有很多在文坛上大放光彩的才女。
唐代就有这样一位女道士,她因为暗恋一位僧人,就写诗试探僧人的心意。
被拒绝后,她又写了一首诗抒发自己心中的失落之情,结果这首蕴含了深刻哲理的诗句,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,称之为“”千古佳句。
女道士恋上僧人
这位女道士就是唐代著名的女诗人李季兰,那位被她暗恋的僧人叫皎然,元代文人辛文房写的《唐才子全传》中,两人都榜上有名,而且都被单独立传。
李季兰是浙江乌程(今浙江湖州)人,从小就聪慧异常,又能诗善文,她六岁那年,看到家里的蔷薇架,就写了一首诗。
小小年纪就能作诗,换做平常的父母,一定会高兴地到处宣扬,但是李季兰的父亲看到女儿写的诗句后却勃然大怒。
因为诗里有两句:经时未架却,心绪乱纵横。
这两句诗本来写的是蔷薇的架子还没有搭好,花藤到处攀附的情景,跟人乱纷纷的心绪一样。
李季兰的父亲却由“架却”想到了“嫁却”,又因为后面的“心绪”得出结论,认为自己的女儿非常慧黠,以后肯定不守妇道,于是在李季兰11岁的时候,就把她送入道观。
被父亲送入道观,在那个时候来说,几乎意味着被家里抛弃,在这样的打击下,李季兰却没有颓废,反而专心研究诗文。
李季兰精通格律,又弹得一手好琴,很快就才名在外,吸引了一批文人墨客来与她结交。
这其中就有那位叫“皎然”的僧人。
皎然俗家姓谢,是东晋著名文学家谢灵运的十世孙,也是中唐时期著名的诗人。
皎然早年曾到长安参加科举考试,落榜后出家,之后又经历了安史之乱,这才返回湖州故里。
皎然本身就有才名,所以他回到湖州之后,也很快跟湖州的文士结为诗友,也结识了女冠李季兰。
李季兰认识皎然之后,没多久就被他的满腹才华吸引,她有心吐露自己的爱慕之情,但又不知道皎然的心意,怕被拒绝,于是写了一首诗试探皎然:
“尺素如残雪,结为双鲤鱼。欲知心里事,看取腹中书。”
“尺素”指面积较小的丝织物,它和“双鲤鱼”一起都代指书信。
造纸术发明之前,古人的信件一般都写在丝绢上,为了运输途中不被损坏,就把书信夹在竹木简之中,而这些竹木简一般都会刻成鱼的形状,所以古人就有“鱼雁传书”的说法。
汉乐府《饮马长窟行》中就有:
“客从远方来,遗我双鲤鱼。呼儿烹鲤鱼,中有尺素书。”
李季兰这首诗的意思,就是隐晦地把自己对皎然的“心里事”,比作“腹中书”,又借“双鲤鱼”来说明自己的心意。
皎然接到李季兰的诗后,立即就明白了李季兰的心思。
皎然虽然也欣赏李季兰的才情,但他只把李季兰当做诗词唱和的朋友,中间不夹杂任何男女私情,于是他也写了一首诗回复李季兰:
“天女来相试,将花欲染衣。禅心竟不起,还捧旧花归。”
诗的前两句,是一个佛教故事:佛教《维摩诘经》记载,维摩诘菩萨讲经说法的时候,有一位天女飞来向众人撒花。
花飞到菩萨身上就坠落了,但却紧紧地粘在弟子们的身上,即使弟子们用上神力也无法将花拂落。
天女见状向他们解释:只有彻悟佛理摆脱一切杂念,才能让花不粘身。
皎然是借这个故事,向李季兰表明自己禅心的坚定,要做那花不沾身的佛子。
后面两句就是对李季兰的回复了:他禅心不起波澜,两个人是不可能的,所以只能将李季兰的“腹中书”再捧回去。
至亲至疏夫妻
婉转表白之后却被婉转拒绝,李季兰失落之外,又若有所思,所以她之后又写了一首诗寄托自己的思绪:
“至近至远东西,至深至浅清溪。至高至明日月,至亲至疏夫妻。”
这就是那首被称为千古佳句的《八至》,其中“至亲至疏夫妻”一句,更是被看作是对婚姻关系的最佳解读。
全诗只有二十四个字,却提到了八个“至”,这也是这首诗名字的由来。
后人之所以推崇这首《八至》,就是因为这八个“至”中蕴含了深刻哲学道理。
“东”和“西”是两个相反的方向,它们既可以分隔两端,又可以相邻,既能远又能近。
“清溪”因为清澈能让人看到水底的景色,但正是因为这看上去的一目了然,反倒容易让人被迷惑,不能真正知道清溪的深浅。
这包含了辩证关系的“清溪”,就像一个人一样,不亲自试探,怎么知道呈现在外人面前的模样,就是他的本来面目。
第三句虽然拔高到了“日月”,但是其中蕴含的哲理,反倒没有前两句深刻,作者之所以要拔高到这个地步,完全就是为了给最后一句做铺垫。
“至亲至疏夫妻”,才是李季兰想说的话。
人性最为复杂,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可远可近,又像清溪一样深不见底,当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心中的“日月”之后,就会奔着“至亲至疏”的关系去了。
夫妻之间,本是伉俪情深,但却是同床异梦,所以亲疏究竟如何定论,这是讲不明的。
全诗没有言辞优美的意境,却因为点出了这个“至亲至疏”的道理,被后人奉为千古佳句。
除了这首语言质朴却包含了深刻哲理的诗,李季兰还有另一首诗中也有两句,被许多文人赞叹不已:
“远水浮仙棹,寒星伴使车。”
后人评这两句,说“远水”、“寒星”两词意境甚妙,其中的“悠闲和适”,已经盖过了善写山水田园诗的孟浩然。
唐代著名诗人刘长卿也特别欣赏李季兰在诗词上的才气,称她为“女中诗豪”,经常和她往来。
有“茶圣”之称的陆羽、还有当时的名士韩揆、阎伯钧等人,也经常和李季兰一起谈论时文。
当时的皇帝唐代宗李豫听说了李季兰的才华之后,还特地召见了李季兰,这次召见,也让李季兰的名声传遍天下。
李季兰虽然因为在诗词上的成就,被当时一干文人追捧,但是后人谈起她,却更喜欢“八卦”她的几段恋情。
凄惨收场
李季兰的第一次恋情,就是和僧人皎然的那次没有成功的试探。
当时李季兰大约20岁左右,皎然却已经35岁了,李季兰知道了皎然的心意之后,两人并没有因为这段没有开始的恋情而纠结,照样以朋友相处。
因为与皎然的交往,李季兰又认识了皎然的诗友阎伯钧,被皎然决绝之后,李季兰失落了很久,后来才接纳了阎伯钧。
阎伯钧既有才名,也嗜好黄老之术,因此与身为女道士的李季兰也十分谈得来,全唐诗中还收录了一首李季兰为阎伯钧送行的诗,其中有两句:
“妾梦经吴苑,君行到剡溪。归来重相访,莫学阮郎迷。”
李季兰称呼阎伯钧为“君”,称自己为“妾”,这近似夫妻之间的称呼,被后人看作是他们之前恋情的证明。
并且李季兰劝阎伯钧不要学阮郎,被仙女迷惑,一去不归。这何尝不是对他的感情倾诉,要阎伯钧不要忘了她,要尽快回来与她相逢。
“阮郎一事”应该说的是后来记载在《太平广记》的一件事情:
在东汉年间,浙江剡县人刘晨和阮肇到天台山采药迷路,遇到两个仙女,就跟着两仙女到她们居住的地方,乐不思蜀。等到半年后,才想起回家,结果回到家中,家中已经经历了七代了。
后来阎伯钧与李季兰告别之后,就再也没有回过湖州,这段恋情终究如李季兰所惧怕的那样,她的阮郎被迷住了。
另外一位被认为和李季兰有感情纠葛的,是曾当做江西节度使参谋的朱放,证据就是李季兰一首《寄朱放》的诗,里面有这样几句:
“相思无晓夕,相望经年月”、“别后无限情,相逢一时说。”
因为李季兰本身就和朱放有过交集,再加上诗里的“无晓夕”、“无限情”,被认成男女之间的恋情也不奇怪。
还有人根据这个,说李季兰是朱放的原配妻子,因为和皎然在一起不守妇道,被朱放休了之后才出家做了女道士,这就有点荒谬了。
也有人认为李季兰身为一个女道士,却暗恋皎然,又先后与阎伯钧、朱放有男女私情,是不修私德的行为。
还有人因为李季兰与一干文士的交往,认为她是和苏小小等一样的妓女。
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,无非是认为在压迫女性的封建时代,普通女子怎么可能抛头露面与男性谈天论地,但李季兰是唐朝人,在她之前,女子都可以做皇帝了,她一个道士与文人谈一些诗文在当时虽然出格,但也并无大碍。
在这个观点下,关于李季兰和阎伯钧、朱放两段无疾而终的恋情,还有一种说法。
他们可以把李季兰当作自己的精神伴侣,和她谈天说地,但是却不愿意真正娶她进门,作自己的妻子。
所以阎伯钧和朱放等人,和李季兰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相处得很好,但在分开之后就因为各种原因立即把李季兰抛诸脑后。
经历过几段失败的恋情后,李季兰也彻底死心了,然而生活却没有多眷顾她。
唐德宗建中四年(公约年),陇右节度使朱泚(音“此”)叛变,李季兰并不懂政治,她单纯地向朱泚呈了几首贺诗。
然而朱泚的叛乱很快就被扑灭,唐德宗听说她曾给朱泚上贺诗的消息后非常生气,下令将李季兰乱棍打死。
李季兰出生日期虽然不详,但据考证大约是公元年,所以去世的时候大约是54岁。
一代才女,最后却是这样凄惨地退出历史舞台,留给后人的,只有16首诗,还有四句残字句。
相比与凄惨的结局,多段无疾而终的爱情,后人更喜欢的,还是她和皎然之间的故事。
那种朦朦胧胧,却又暧昧不断的情和爱,让人忍不住感叹和怀恋。
结语
中国古代有无数位青史留名的文人墨客,但是留下姓名的才女却寥寥无几,不是女子不如男,是因为她们在男权社会里出不了头。
封建社会的女子,大都不会有学习的机会,并且即使父母长辈允许学习,但是深闺女子的文章诗词,等闲也不会让外人看到。
千百年来,也只有班婕妤、李清照、王贞仪等少数女子才能因为不输于男人并惊绝于世而青史留名。
其他的女子,即使像薛涛、李季兰一样因为才华和男子有谈论诗文的机会,却没有男子愿意抛开世俗的偏念,给她们一个安稳的家。